麥當勞

他，就穿著宣傳背心，坐在北寧路麥當勞，靠大片玻璃窗邊的明顯位置。我一眼就看見了，因為還有七天就是議員選舉日，他微胖而架著眼鏡的側臉，很像我認識卻不熟的一個候選人，或者至少是助選員。

不對，像這樣孤孤單單的，不像是競選的架勢。除非落選了，才會這麼孤獨地來麥當吃漢堡吧！不對，就算落選，也應該是躲起來哭，或是一群人借酒澆愁，更何況票都還沒投呢。

仔細一看，果然不是我認識的那張始終微笑、發亮發油的選舉臉，卻是髒污、疲憊的，看似無味地張嘴咬著漢堡，又瞥見了水藍色背心上的字樣，原來是某個促銷房屋的案名。

沒錯，是站在馬路邊，舉看板的打工者。中午了，敷著一整個早上、一整條馬路空氣污染的面膜，他和其他人一樣，來麥當勞吃午餐。其他人？假日休閒的家庭，準備考試的學生，咬薯條的小孩以及他們昏睡的父母，笑的，發呆的，討論著家裡或公司學校裡的事，比較著彼此餐點的滋味。端著咖啡色的盤子，走過來，走過去（我們的座位在垃圾箱旁邊），搖著加粉的薯條「恰－恰－恰」地到處響著，對了，我打到這個字之前，斜對面有人打翻整杯飲料，現在手忙腳亂清理著，以笑容化解尷尬。

「還好是雪碧，不然更髒。」「學弟？」「雪碧啦！」哈哈哈，他們說了一個笑話，請麥當勞工讀生拿抹布清理地板，蹲著擦，並且迅速換了另一張桌子。

「恰－恰－恰」，他們繼續搖著薯條。我衷心祈禱不要再有東西被弄翻。

穿藍背心的人呢？不知什麼時候走的，走去哪個路口繼續舉招牌。舉招牌的人，不一定蹲在邊吃便當，他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吃麥當勞；蹲在地上擦雪碧的人，說不定晚上會去吃法國料理；「吃」這回事，似乎是達到人類平等精神的好辦法，就像所有人都努力地搖著薯條，「恰－恰－恰」「恰－恰－恰」，有點吵，卻也很好聽。